|
家 在山的那边
|
10/26/2014 4:45 am
|
类别: 艺文娱乐
每一个周末,母亲的电话如约而至。“回来吗?”山的那边传来一丝柔柔的牵挂。这些年在外漂泊的日子太久,在人生的风风雨雨中行走匆匆,为工作而忙碌,为生活而奔波,淡了许多不该淡的情,少了许多常该走的路。与母亲相聚的日子越来越少,心中不免生出许多愧疚来。亏欠母亲的实在太多,沉重的让人一辈子都无法还清。
收拾一下简单的行装,载着妻儿,快速驶向回家的路。车外,五月的阳光照得正欢,微风习习,扑窗而来。公路两侧杨柳依依,麦苗儿青青。车内,《回家》的曲子轻轻飘荡,深情的音乐在心底慢慢地流淌。
家乡的路再长也不远。越过几道沟,翻过几道梁,家,便在不远的山下。
南华山依旧是那么的巍峨、挺拔、庄重、秀美,车子在水泥铺就的山道上曲折向前,满山的青松、白桦擦窗而过,身后便是层层叠叠的绿。
村子像往常一样寂静,汽车的喇叭声传递着我们已到家的信息,母亲照旧在大门口等候,看着我们一个个从车里走出,满心的欢喜写在了脸上。白发,皱纹,颤抖的手,时隔数月,母亲又苍老了许多。年近八旬的母亲,像招呼客人一样,各种水果、刚烤熟的土豆顿时摆满了炕桌,坐在暖暖的热炕上,品味着慈母的款款深情,幸福的热流在心底暗暗涌动。记得有人说过,母亲是弓,儿女是弓上射出的箭。无论你身在何方,深沉的母爱都在你的心上紧紧缠绕,这种来自于天性的亲情胜过一切。
老院依旧,低矮的土墙上长满了暗绿色的苔,院子里父亲种下的几棵桃树、梨树,春天依旧开着花,秋天依旧结着果。看着一棵棵枝繁叶茂的树木,父亲的慈祥便在眼前活了起来。
父亲是在不惑之年离我们而去的,留下我们一家六口孤儿寡母。年轻时的父亲,浓眉、大眼、方脸,英俊、潇洒、自信。父亲在世时,是大队的“赤脚医生”(就是现在的村医),时常背着一个印有红十字的棕色药箱,风里来雨里去,为家乡的父老乡亲们治病。小的时候,总喜欢父亲牵着我的手,走在乡间的小道上,听父亲唱着从电影《春苗》里学会的歌“赤脚医生向阳花,贫下中农人人夸,一根银针治百病,一颗红心暖万家……”这首歌如刀刻在心,至今我都会唱。那是父亲留给我的歌。走着走着,就累了,懒着不走了,父亲便把我架在肩膀上,驮着我进东家,出西家。前些年,我写了一篇散文《深沉的思念》把对父亲的哀思洒在文字的缝隙间。有人说在这个世界上最难懂的人是父亲,他一边教育你勤俭节约,一边偷偷给你零花钱。经历最多风雨的人,得到最少传颂的人是父亲。我好想好想像父亲当初拉着我的小手一样,拉着父亲的大手,陪他一路,走走停停。深沉的思念总是在失去的时候。父爱是一首古老而深情的歌,婉转悠扬在我的一生。
每一次回家,都要到村子里的墓地看看父亲,跪倒在父亲的坟前,点燃一柱香,阿訇吟诵《古兰经》的声音时高时低、时远时近,像来自遥远的天房。慰籍着长眠在坟院里的父亲。坟头上的草绿了,黄了,黄了,绿了。在风中轻轻的摇曳,如泣如诉。陪伴着孤零零的父亲。
午饭时分,金灿灿的黄米撒饭,香喷喷的酸菜土豆丝,油泼辣子,咸韭菜,一碗淡淡的飘着葱花、香菜的浆水面,母亲的饭菜一直都让人难忘。这时候你会觉得幸福其实很简单。吃一口你想吃的饭,想一想你所爱的人,走一走你该走的路,唱一唱你想唱的歌。
总是喜欢一个人在村子里走走看看,寻觅儿时的几许天真,几多欢乐。记忆中的家乡很穷,大多数乡亲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,有时你借我一碗米,我借你一碗面。在这种相互的帮衬中度过一个又一个的春荒秋灾,生命在一种自强不息的坚守中延续。村子里最珍贵的东西便是乡亲们的质朴、勤劳,没有一丝污染的空气和来自南华山深处的涓涓小溪。记得小时候谁家的锅里有点肉星,满村子都飘着一股浓浓的香,馋得人口水直流,刻骨铭心。村子的东头有个锅状的涝坝,用来收集雨水。水不多也不深,炎炎夏日,一群赤条条的小家伙们便在涝坝里玩,在水里摔跤、扎猛子,满头满脸都是泥。隆冬时分,在厚厚的冰面上滑滑溜、打“毛牛(陀螺)”,在如棉的雪地里堆雪人、打雪仗。山里的孩子有一股天生的野劲,在一种磕磕碰碰、跌倒了再爬起来的日子里一天一天的成长,一年一年的成熟。
每逢暑假,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跟着三叔去放羊,穷人家的孩子当家早,父亲的早逝让我在幼小的时候就承担起长兄如父的责任。三叔放了一辈子羊,多在羊后少在人前。平日里沉默寡语,一脸的严肃,性情却如绵羊的温顺,对我对羊没有发过一丝的脾气。高兴了,郁闷了,便吼上一声花儿,“山里的野鸡娃红冠子……”。碰上下雨天,羊群在山间缓缓向前。山里本来就没有路,却到处都是路。我和三叔在泥泞的羊肠小道上趔趔趄趄。雨越下越大,连羊儿都不肯走了,默默地在雨中站立,听下雨的声音。此时的三叔像一位将军,戴着草帽,披着羊毛擀就的雨毡,守护着自己的士兵。我把自己裹进雨毡,任凭风吹雨打,一切都交给了三叔。静静地倾听雨水敲打着雨毡。等候天晴日出。
雨后的南华山如刚刚沐浴的少女,清新秀丽。阳光依旧暖暖地照着,羊儿又慢慢地前行,悠闲的啃着挂满水珠的青草,调皮的山雀在草丛里跳来跳去,在羊背上跳上跳下,寻找那些可吃的小虫子,饱了就索性站在羊背上一动不动地向远处张望。我也有点饿了,从布袋里掏出妈妈准备的干粮,细细地咀嚼。渴了,就爬在山里的小溪旁,如羊饮一般,美美地喝上一肚子纯净透澈、清香甘甜的山泉,一天天的日子就这样过去。
总喜欢在长满青草的山坡上,铺上雨毡,躺在温暖的阳光里,听小鸟唱歌,看羊羔撒欢,想往着山外的生活。在那个“读书无用论”充斥的时代,大多数和我一样的同龄人,都在学黄帅、学张铁生,批老师、交白卷。直至恢复高考后,才知道知识能够改变命运,改写人生。小时候,很爱看书,借一本书比借一碗面还难。每一个放牧归来的夜晚,点燃一盏煤油灯,伴着熟悉的羊粪味,趴在窑洞的土炕上,把心沉在历代的书卷中,在文字的脉络里,梳一缕清风明月。
我是全村第一个跳出农门的人。记得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,整村的人都到家里道喜、祝贺。有的送来几个鸡蛋,有的拿来几角钱。奶奶也拿出锁在柜子里的点心。爷爷捋着长长的白须,内心充满了自豪。母亲喜极而泣,眼泪里饱含着一生的辛酸与不屈。四叔赶着马车把我和行李送到了县城,送到远去的班车上。那温暖,绕指柔心,让我守候了一生。
每个人的一生不尽相同。因为你是你,我是我。儿时的理想,朴素而又简单,只想过上像城里人一样的生活,每个月领点工资,到粮站买点米、面、香油,到集市上买点菜,自豪而又体面。
村子里寂静如常。这些年,大凡那些能出去的人都在外面的世界里闯荡。村里人憨厚、勤劳、朴实,又有着像山一样的灵性。空着两手出去,带着票子回来。生活的模样一天天的改变。家家户户都从土坯房、土窑洞里搬出。一栋栋新居拔地而起,红砖红瓦,深门浅窗,落地玻璃在阳光里闪闪发光。高高的屋脊上用砖雕刻的几只灰鸽,栩栩如生,一副展翅欲飞的姿态。一缕缕炊烟从屋顶上袅袅升起,飘向蓝天的深处,与白云交织一处,似云似烟。如今的餐桌上,最不缺的就是肉,但始终寻不回儿时的那个味。村子的最南端,是修建不久的清真寺,庄严、肃穆,显示着全村人的虔诚与底气。生于这片土地,老于这片土地的父辈们,在平凡的岁月里踏着呼唤礼拜的邦克声,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自己的功课,祈求真主的保佑,感恩安拉的慈悯,祝福儿孙们健康、平安。
时间让你看透很多东西。有时候,真想卸掉俗务,摆脱束缚,捡一身轻装,在家乡的温情中浅卧闲眠,把那些折折叠叠的记忆轻轻打开,用一颗宁静的心呼唤生命的声音。- 情感文 (文章阅读网)
by 消息中心
|
|
|
Note: 如果转载的信息涉及到版权,麻烦通知本站,以便第一时间尽快删除!
|
|